苦苦死守成都的秦国大帅杨安,得知桓豁起兵,再度入蜀,心中早有提防,军师权翼、大将邓羌、王鉴、李蛮、窦沖、姚苌均在左右。
杨安道:“前两日,天王来信,已散出传言,十万将士将出川北上,诱桓豁出兵。我等既然已知晋军将至,必当尽早迎战,力求一举全歼,不可使桓豁脱逃。”
军师权翼道:“下官以为,晋军由云顶山而来,乃是借沱江水道,撑船运送辎重。当年桓温北伐,多借水路,运送粮草兵马。桓豁此行,如出一辙。”
“听军师之言,似有良策?”大帅杨安问。
权翼道:“晋军既然欲往云顶山扎营,必在沱江渡口上陆,卸载军辎,趁其立足未稳,出其不意,一蹴而就,大破桓豁。”
“好,就在登岸之时,立足未稳,突袭桓豁。”杨安道:“邓羌、窦沖二位将军,点齐五万人马,轻装急进,赶赴云顶山下,沱江渡口,埋伏人马。待桓豁到登岸之时,伏而杀之。”
“得令!”
杨安又道:“姚苌、王鉴、李蛮各点一万人马,沿沱江退路,沿途截杀,剿灭桓豁,不得有误。”
“得令!”
千里雪山开,沱江春水来。驻帆云缥缈,吹管鹤裴回。
身外流年驶,尊前落景催。不应归棹远,明月在高台。
但凡江南立朝,无不水师强大。运载晋军的船只,纷纷靠岸。与步行赶赴成都相比,水路入川,更加便利快捷,省去陆路不少麻烦,晋军历来是善用水师运载。
大军纷纷登岸,船上的粮草、辎重、甲仗、旗帜,也陆续卸载下来,众人正在岸边忙着卸载,大都督桓豁站在船台,张望岸边扎营之地。
副将桓伊、夏侯澄、竺瑶、毛穆之、毛安之、周仲孙、周少孙等人各自指挥,眼看日落西山,傍晚将至,沱江渡口依旧忙的热火朝天。
正在忙碌之时,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江边的将士搬运嘈杂不曾注意,但在船台张望的桓豁,却心知不妙。桓豁对跟在身侧的长子桓石虔道:“远来马队,想必暴露,即刻传令,弃辎迎战!”
话音未落,只见大队人马从山后转出,分成数路,呼啸杀来,晋军还在搬运辎重,嘈杂之时,顿时大乱,沱江渡口,杀声震天。邓羌、窦沖驱马冲向河岸,一通厮杀,把晋军冲的七零八散,此时大帅杨安已临近云顶山的一处高岗。
大帅杨安远处观战,觉得晋军已是溃不成军。杨安传令道:“命弓弩营,以火弩射船,焚毁船只!”
号令传下,弓箭营点燃火箭,乱箭射出,晋军皆是木船,哪里经得住火攻。桓石虔只得护送父亲桓豁乘船退往彼岸。
其他晋军兵士或是登船逃走,或是跳江逃命,争相拥挤,混乱一片,溺亡众多。
......
船队与大队人马打散,众多船只焚毁,桓豁惨遭失败。桓豁道:“大队人马失散,我为都督,岂能舍大军独走,不可远去,在此等候,接应败军。”
众人登岸点燃篝火,等待接应退兵,正在难眠之时,忽然有人大喊:“败军已至。”
闻听此言,桓豁、桓石虔赶忙起身,要去迎接,还没等看清是谁,只见对面扬起火把,杀声大振。真可谓:
渡津混战荡残烟,战雨如风沱水边。
夜色当头未深晚,鼓惊厮杀落陈年。
众人大惊,迎面而来的不是败军,而是前秦追兵,为首之人正是秦将李蛮,李蛮大喝道:“桓豁匹夫,李蛮在此,休得要走!”
这时,长子桓石虔翻身上马,催马喊道:“父帅休慌,孩儿在此!”
桓石虔率兵挡住李蛮,厮杀一团,但李蛮身后追兵,争相追来,正在将要被围之时,又有人高声喊道:“大都督,夏侯澄在此!”
此时,夏侯澄率一支败兵前来,挡住追兵,与桓石虔一同交战,杀退李蛮。
桓石虔、夏侯澄护送桓豁舍弃船只,一路返程,夜色正深,没走多远,又有一队人马追来,为首之人,正是姚苌、王鉴。姚苌、王鉴原本是分兵截杀,探马告知李蛮败北,姚苌、王鉴方知桓豁身侧,多有猛将,不敢轻视,便一起率兵杀来。
二人所率追兵,多于桓豁等人,眼看合围上来,正逢周仲孙、周少孙兄弟二人,拍马赶到。周仲孙大喝道:“都督快走,我兄弟断后。”
只见周仲孙、周少孙催马迎战,挡住王鉴、姚苌,断后掩护大都督桓豁逃出险境,一番恶战,死里逃生,退回东川。
过了几日,败退残部人马相继回营,众将落魄而回,众人之中,桓伊、夏侯澄、竺瑶、毛穆之、毛安之皆在。唯独不见周仲孙、周少孙兄弟二人你,桓豁问道:“仲孙、少孙二位将军为何不回?”
大将竺瑶作揖道:“启禀大都督,周仲孙、周少孙二位将军,为大都督断后,少孙将军命丧疆场,仲孙将军重伤难愈,一命归天。”
大都督桓豁足智多谋,此番大败,又失去周仲孙、周少孙二将,气的病发难愈,卧床不起。真可谓:
二周忠义遍西川,未复成都皆未还。
封守疆场魂断处,从来壮骨留青山。
自从桓豁大败,退守东川,使得前秦稳住了西蜀领地,从而出兵陇西凉国,更加没有后顾之忧,前秦升平二十年、公元376年,凉王张天锡因西蜀隔断,无法向东晋求援,只得投降秦国,这个陇西小朝廷,史称前凉,凉王张天锡得苻坚赦免,改封归义侯。
前凉张天锡虽然是十六国之一,但称王不称帝,自己祖上一直是晋朝旧臣,即便割据一方,也一直向东晋称臣,如今前凉灭亡,就等于晋国又失去一方盟友。
西川大败,前凉灭亡,两道消息一起传回建康,孝武帝司马曜与太后褚蒜子,坐在含章殿,都失落万分。
王彪之、谢安、车胤等几位大臣,侧坐一旁,面面相觑,沉寂了许久。只见褚太后道:“原本盼着收复西川,能安心扶陛下亲政,没想到桓豁大败,凉王降秦,天下大势,对我大晋是愈发不利。”
王彪之道:“老臣以为,桓豁不胜,则荆襄危及,需早定良策,以防秦军乘胜东进,杀入荆襄。”
“那诸公以为,桓豁还能否顶得住?”褚蒜子问。
谢安道:“前日桓豁上奏朝廷,自云顶山大败,桓豁忧愤成疾,已请辞荆州大都督一职,求朝廷另遣能臣。”
听说桓豁病重,桓豁可是当年褚蒜子的思慕之人,即便褚蒜子一生不曾寄情桓豁,但桓豁毕竟是忠良之臣。
旨意传下,差遣王献之奉命赶赴东川大营,众臣各自退下,褚蒜子一人坐在含章殿,望着窗外,久久不语。眼看月色甚浓,褚蒜子已呆望许久,孝武帝司马曜来到身后,轻声说道:“嫂娘坐了两个时辰了,莫非真是担心桓豁安危。”
“哀家这把年纪了,对桓豁还有何可担心的,哀家所虑,乃是大晋安危。久坐于此,等待王献之。”
孝武帝道:“朕只丢了西川一隅,江南州郡,仍在大晋,来年反攻,未尝不可。”
“西川丢失,东川难保,秦国东吞燕国,西并凉王,北收代地,大有一统之势,江南一日小于一日,已是岌岌可危。”
这时,太监来报,说道:“启奏太后,王献之即将出使,特来面见太后。”
“传王献之来见。”
片刻,王献之快步来到含章殿,伏地拜倒:“微臣奉旨赶赴东川,明早即行,太后召见,不知还有何叮嘱。”
褚蒜子强打镇定,假装自信,说道:“桓豁病重,若东川不可死守,便退回荆州,不必为寸土担忧,重整旗鼓,为时未晚。”
王献之问:“既然大都督病重,吉凶难测,万一臣到东川,大都督已不治身亡,又当如何?”
褚蒜子想想病重的桓豁,思量片刻,说道:“桓豁帅才,足智多谋,生前必留遗计,只要将士照计而行,定可转危为安。”
“微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