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将士置身营外,列队三十里,迎驾凤銮。大都督谢石、军师车胤,将军谢玄、谢琰、刘牢之、孙无终、诸葛侃、谢琰、桓伊等众将,出营十里,等候凤驾。
羽林卫护卫凤驾到达营外十里,太监尖细嗓子一声呼唤“太后驾到。”太后褚蒜子从车辇中走出,身后跟随的是丞相谢安、都护谢瑶,众将一起跪倒,叩拜太后。
“众卿平身。”
谢石起身作揖道:“太后御驾督战,臣等备受鼓舞,众将士列队恭迎,请太后阅示。”
“大战在即,哀家想看看百万秦兵的阵势,卿家引路,找个能看清的地方。”
谢石道:“回禀太后,八公山上,末将筑起瞭望塔一座,居高临下,一览无余。”
褚太后望望远端八公山,微微点头,又抬头远望,见淝水波流,穿梭不息,褚蒜子问道:“前方过河,彼岸可是寿春。”
“过淝水不远,便是寿春。”谢石道。
“随哀家到河岸观望。”
众人相随,一起走到淝水河岸,褚蒜子年老,双眼有些昏花,隐隐看到远方似有城池,立于对岸,似乎又看不太清。褚蒜子道:“唉......只差一步到寿春。”
谢石作揖道:“今寿春已被秦军攻占,落入敌手。”
褚蒜子忍不住泪落而下,跪倒伏地,啼哭起来,众人大惊,谢安躬身问道:“太后至尊之身,为何面朝敌营,伏地痛哭?”
褚蒜子泣道:“这岂是跪敌而泣,哀家乃是哭祭袁真将军。”
一听袁真大名,众人恍然大悟,其中只有谢安明白,这是太后为鼓舞军心,为冤魂平反。
褚蒜子面朝彼岸,失声哭道:“袁真将军,哀家迟来祭你!是哀家不明事理,以至于逼你于绝境,落得满门抄斩,骂名而终。”
谢安身后作揖道:“人死不能复生,太后节哀呀。”
褚蒜子道:“襄城之败,错不在桓温,罪不在袁真,是哀家年老昏花,穷兵黩武,不识世事,贻误三军。哀家长跪将军,平反昭雪,面对苍天,愿请天谴,以平人心众怒。”
谢安率随行众将士一齐跪倒,谢安作揖道:“袁真含冤,岂是太后一人之事,我等同罪,望太后节哀。”
“太后节哀。”身后众将官一起跪倒,伏地叩首。
褚蒜子望着滚滚淝水,泪水划落,说道:“世人皆知,袁真冤枉,哀家今日守着三军将士,众目睽睽,赔罪赔礼,以安天意人心,望袁真将军在天之灵,重归故国,护佑大晋,重开山河天日。”
大都督谢石言道:“太后肺腑之言,感人至深,师出之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我等将士,必誓死决战,以敬天意人心。”
太后褚蒜子哭的伤心欲绝,袁真得以平反昭雪,使得晋军将士人心大振,高呼誓死决战,士气高涨,这才引出:
淮淝决战祭亡神,一诺良言胜万钧。曹操枭头杀王垕,褚妃断腕罪袁真。
丢车保帅忍纵佞,昭雪平反怨故人。泣血陈言今引罪,君王谁不杀忠臣?
游历淝水,褚蒜子也算哭出心中伤心事,众人相随入营,进了中军大帐。褚太后端坐上位,众臣分坐两厢,褚太后道:“听快马奏报说,还有两日便要决战?”
谢石道:“两日之后,秦军退避一舍,我大晋北府兵将背水列阵,拼死一战。”
“不怕拼死,就怕白死,哀家问你,胜算几何?”
“趁秦兵退避,驱兵追杀,一战破敌。”
“哀家虽读兵书不多,但也略通一二。若秦兵言而无信,趁晋军渡河之时,半渡而击之,如之奈何?”
谢石道:“若是如此,将万劫不复,但是相持日久,百万秦兵到齐,那将不堪设想。只能铤而走险,孤注一掷。”
“这么说来,胜败未知?”
军师车胤一旁言道:“太后无需多虑,有朱序为内应,若有变故,必会告知。苻坚至今,还蒙在鼓中。”
“好,”褚蒜子道:“既然如此,两日后哀家高登八公山,亲自观战,激励三军。”
......
寿春城外,秦军大营,灯火通明,众将齐聚,苻坚大摆宴筵,犒赏三军。苻坚言道:“古往今来,一统天下者,秦之嬴政、汉之刘邦、晋之司马炎,不过如此而已。如今孤王南征,大势所趋,统一在即,真乃天命所归。”
“报!”一个校尉跑到近前,拿住一个布囊言道:“启奏天王,慕容垂将军在汉水屯兵,得知明日淝水决战,派人送来贺表。”
“军师何在?”
右军师权翼道:“微臣在此。”
苻坚道:“慕容垂贺表,当读与众人,以助雅兴。”
“是。”权翼接过布囊,拿出贺表,打开读道:
“天人期所望,执戟卧长江。举盏吟荆门,品竹润钱塘。
今岁入湖广,明春聚苏杭。晋主行臣礼,太后做新娘。”
苻坚听罢,哈哈大笑,说道:“慕容垂一个鲜卑胡人,跃马江南,也难雅兴盎然,我等众人,当饮酒做歌。”
大将李蛮言道:“莫说迎娶褚太后,听说晋国几个皇帝都早夭,晋宫几个守寡皇后,还待改嫁,天王不如分与众将,君臣同乐。”
言罢,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只见大司马窦沖道:“在我看来,若能分赏女人,末将愿斗胆赋诗一首,为诸公助兴。”
“窦司马快快吟来!”众将乐道。
窦沖端起酒盏,一饮而下,摇晃两步,醉眼迷离望着淮南夜景吟道:
“江南佳人美,桃花春脂肥。梦中靡香色,醒来醉芳菲。
愿求同池浴,更携共枕随。一晚一摇曳,不枉一世亏!”
这诗做罢,引得南征众将,想入非非,言辞更加肆无忌惮,虽是酒后说笑,但众将酒喝多了,嘴里杂秽之词,滔滔不绝,满口财色之念。
这时,只见文官之中,坐在靠后位置上的一个文官起身,此人身材不高,略显瘦弱,三十岁上下,短眉细眼,鼻正唇薄,一对小胡子生于唇上,身着银灰布袍,腰带佩剑,此人正是秘书郎赵整。
赵整官职卑微,跟随来到淮南,连个发言的机会都轮不上,此时他作揖道:“微臣不才,也想奉诗词一阙,献于酒前。”
窦沖醉眼微笑,看着赵整,他说道:“赵郎官也要献诗作乐,莫非你一介小儒,也想在得胜之日,讨个宫娥不成?”
苻坚道:“今日众卿尽兴,赵整若有良句,赏他几个宫娥,未尝不可!”
“好!”窦沖道:“天王一言九鼎,赵郎官尽管吟诗,踏平健康之日,窦某为你多抢几个宫娥。”
秘书郎赵整瞥了一眼窦沖,没多理会,略带几分胆怯,战战兢兢吟道:
“地列酒泉,天垂酒池,杜康妙识,仪狄先知。
纣丧殷邦,桀倾夏国,由此言之,前危后则。”
听了这诗,众人大惊,窦沖呵斥道:“赵郎官!大秦统一天下,指日可待,江南近在眼前,酒兴正浓,你满口夏桀、商纣,你这是何用意?”
苻坚也愣住问道:“是呀,众将酒兴,何故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赵整虽是胆小,但咬着后牙槽硬是谏言道:“启奏天王,此乃微臣所做《酒德之歌》,今众将作诗,满口污言,酒后无德,心术邪念,比比皆出,如此斗志,怎取江南?”
只见大将窦沖瞬间拔出佩剑,怒喝道:“你这狗书生,敢坏天王诗兴,当先斩之而后快!”
不等天王苻坚发话,窦沖便要砍死赵整,手臂举起,刚要落剑,只听远处喊道:“报!”
“且慢!”苻坚一声喝住窦沖,对着席下说道:“先听奏报,不可妄杀!”
窦沖这才住手,收剑而回,只见一个校尉快步上前,跪倒作揖道:“启奏天王,巡岸探子来报,晚膳之前,晋国褚太后已抵彼岸。”
“哦?”苻坚大惊站起身来,不禁默念道:“原来褚太后也到了,一介女流赶赴军前,可曾探得褚蒜子做些什么?。”
“据说褚太后祭哭袁真,晋兵军心大振。”
听说此事,天王苻坚顿时静坐下来,大都督苻融道:“臣弟以为,这褚太后可不简单呐......”
大将李蛮道:“天王多虑了,我看褚太后亲临,是自己找台阶,主动下嫁。”
窦沖道:“这哪里是哭,分明是吓尿了。”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只见苻坚怒光顿生,厉声喝道:“都给孤王住口!”
笑声戛然而止,无人不怯。苻坚道:“众人皆醉,唯有秘书郎赵整独醒!所做《酒德之歌》甚合孤王意,请爱卿写下,作为酒戒,警示众人!”
“遵旨。”
赵整一旁去写《酒德之歌》,丞相苻融道:“臣弟听说,这褚太后三征林邑、六讨中原,遇强则强,遇柔则刚,绝非如众将所说。”
军师权翼也奏道:“微臣也听说,妖道、司马勋、庾希、桓温等权臣,屡次谋逆,危及江东,皆被褚太后力挽狂澜,转危为安,她可不简单。”
苻坚道:“即日起,各营之中,禁酒为戒,直至收复建康。谁也不可麻痹大意,待到明日决战,孤王要与褚太后,一决高下,定鼎江山!”
前秦百官,一起跪倒,领旨而行,淝水决战,迫在眉睫,这才引出:
对弈山间淝水前,妙棋一战似挥鞭。
雄师拥卫秦王盛,群虏频传褚后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