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牛兄牛弟情谊深,秉性容貌不差厘;
生离死别一瞬间,苦了徐统案难断。
王猛听讼细辨析,诱使徐统放权力;
借权审理牛案子,一朝明断百姓赞。
王猛夫妇途径一个名叫金定县的地方,闻到一桩离奇的争夺耕牛奇案。有两个同村亲戚兼邻居者,一个邵姓,一个姓荪;上几代两家还是亲戚,早几年两家有个共同的亲戚郸姓孤独老汉养了一头母牛。不料前几年母牛在产犊子的时候死掉了。母牛死前却出乎意料地替老汉产下了一对牛犊子,这是一对雄性双胞胎,牛兄弟双胞胎在母牛死了后,整天饿得嗷嗷直叫,看着就令人心酸直落眼泪,尤其是这个郸老汉更是心疼不已。如此,郸老汉只得拿出家里仅有的几斗黄豆推磨成豆浆给两只牛犊子当奶喂,自己的黄豆很快就被推磨完了。郸老汉只好去向邵、荪两家亲戚去借黄豆。
邵、荪两个亲戚也都是精明人,都说借豆可以,牛犊子喂养长大后,得须将这两头牛犊子分别借给他们耕田种地以求报偿。郸老汉很是为难,不答应吧?这两头小犊子马上就要饿死了,于心不忍;答应他们吧,一旦签下这份协议,被亲戚家借走耕牛,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归还回来。但郸老汉对母牛很有感情,自从那头母牛死后,郸老汉就将这份感情移接到这两只牛犊子身上去。郸老汉一咬牙,就答应了下来。邵、荪这两亲戚于是找来保人,三方写了契约后,没想到这郸老汉却竟突然得病暴毙了。
邵、荪两家亲戚只好带着保人去县府告状,要求县老爷秉公执法,将这两头牛犊子判决给自己。这县老爷姓徐名统是当时后赵少有清正廉明的好官,就将这两头牛犊子一人判去一头;另外,还判这两人须共同承担郸老汉的丧葬费用,并将郸老汉的土地房产分割给了他们。邵、荪两位亲戚经过商议,决定将郸老汉的房子暂时改装成牛棚,一人一间,将这两头牛犊子先喂养在郸老汉以前的那个家子里。
这两只牛犊子本来就是一对双胞胎,亲昵灵性得很。虽然邵、荪两家亲戚各自修葺了牛棚,但因是修葺在隔壁,两牛棚紧紧挨靠在一起的,这两只牛犊子就会不分日夜粘贴在一起嬉戏玩耍,彼此不分,或今日邵家的牛挤进荪家的牛棚里过夜,而到了明天,又有荪家的牛犊子跑进邵家的牛棚里去亲昵快活。
这两头牛犊子很快长大起来了,它们不但健壮,而且长得也是一个模样儿的:从毛发纹路到牛头形状,从嘴里牙齿数量到牛鼻子大小。从耳朵到眼睛的外部形状以及牛角长短弯曲角度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从身高到体重,甚至连叫声都相像外人是很难分辨的。这些情况着实令村子里的人啧啧称奇。有邻居曾建议说:“这两头牛就像双胞胎人一样神奇古怪挺有灵性的,你们两家亲戚又将它们关在同一个地方饲养,最好将栓在牛鼻子上的绳子也做成同一样的五颜六色,这样该多欢乐吉庆呀。”于是,邵家、荪家就真的将各家的牛都做了一模一样颜色的绳子出来,穿在牛鼻子上。每次牵出来耕田犁地,两个亲戚都双进双出,牵出去放在山上吃草也都挤放在一起的。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牛亦有旦夕祸福。这不,某天早上,邵、荪两家又去牛棚牵牛干活,才发现已有一头牛趟倒在牛棚里起不来了。这可同时吓坏了邵、荪两家的主人。两人大叫着奔出牛棚,想多叫些邻居过来把这头牛拉起来。尽管这头牛也想极力站立起来,但不管怎么努力,这牛就是无法承受自身的重量,这可急坏了邵、荪这两家子人。两人又叫来更多邻居帮忙。邻居们都说,这头牛恐怕是不行的了,你们还是趁着这头牛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将它杀掉算了吧。否则,等这牛真的病死了,这肉恐怕也吃不成的了,那损失可就大了去了。两个亲戚也觉得邻居的话很有道理,就商量着准备找来工具想法将这头牛弄出牛棚外面去杀掉。
正在这时,又有邻居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你俩是亲戚,我们得先问清楚一下情况,这头牛到底是属于谁家的?这个事情在杀牛剥皮之前必须要先搞清楚。否则,我们帮了你们的忙,到头来惹上了官司,我们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经这邻居如此一说,邵、荪两家于是就犯了难了:“对呀!假如这头病牛不是自己的,我又何必替亲戚来承担这个损失呢,这岂不是太傻了点呀?”
邵姓亲戚突然发现这头病牛是趟在荪家的牛棚子里。而另一头健壮的牛却正在自己的牛棚子里咀嚼着草料,一付悠然自得的样子。于是邵姓亲戚一拍大腿就对荪家亲戚说:“对呀,荪亲戚,刚才我正是被你这头牛的疾病惹昏头了。你瞧瞧,我自家的牛正悠然自得地在牛棚子里吃着草料呢?这只病牛原来是你家的,你可得要尽快想想办法将它处理掉,免得损失进一步扩大。”
荪家亲戚听闻邵家亲戚的话,当下一惊,心里拔凉拔凉的,转而冷笑着反驳道:“邵东奕,你可先别武断过早下此结论,这头病牛到底是谁家的?你可不能只凭它在谁家的牛棚子里来判断的。咱们亲戚这两头牛,平时都是不分谁家的牛棚的,有时你家的牛进入我家的牛棚休息嬉闹;有时,我家的牛进你家里的棚子里去睡觉,又有些时候,它们又全都挤在一起玩耍的。今天你仅凭这牛躺在谁家的牛棚子里来判定牛的归属问题,岂不是很好笑很滑稽的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吵得不可开交。邻居们听了,觉得这是个无头案子,谁家说的好像都有一些道理,又好像都不能自圆其说。
两人吵不出所以然,就一同将对方告到县衙里去,希望当时的县官老爷能替民作主秉公裁决。这徐统县官老爷刚刚上任不久,亦想在百姓中竖立威信。因此,他即刻升堂受理下了此案。
徐统县官老爷首先让这两个人分别陈述案件事实依据。从牛的由来、饲养、管理、成长到此牛得病的经过都了解清楚了,再就堂上传唤街坊邻居前来作证。邻居们不敢隐瞒事实,都一一照实说了。县官老爷还自己亲自奔赴牛棚仔细察看这两头牛的相貌形状,竟然是一模一样并无差别。这下连县官老爷也都犯了难了。这个案子看似非常简单,可事实上却又要比人命官司还难以判决。何况这个县官老爷又很清正廉明非常讲究证据事实,还想趁此在百姓中树立秉公执法的光辉形象。如此纠结情况下,一时不敢轻易下结论去。
今日王猛途经此地,县官老爷断案时正好随城里百姓一道前来县衙看此热闹。县官老爷审案经过他从始至终都在围观看在眼里落在心坎。看见到头来这位县官老爷也无法下定论时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就觉得这件案子也并不难推断,只是需要派人前往实地重新仔细考察后方可裁决。等围观百姓都散去了后,他与詹姝却迟迟没有离开衙门,衙役准备关门时才发现有人赖着不肯走,于是上前吆喝道:“走走走,衙门都打烊休息了,你们还赖在这里不走干嘛?”
王猛抱拳客气地说:“官爷,小可远道而来,今日途经此风水宝地,恰闻您家官老爷审理公案,小可亦是爱看热闹之人,于是一整天都呆在此处看县官老爷审理案件,连茶水都不曾喝上一口,官爷可否赏赐小可一口水喝,喝过水后自当立马离开。”
衙役大怒道:“我当以为你是咱家官老爷的亲戚来头不小,却原来只是个臭要饭的?即使如此,你也不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赶快滚吧,不然,本爷可就要对你枷锁伺候了。”
王猛脸不改色心不跳.正气凌然道:“官爷,这是县府衙门,是老百姓鸣冤申诉的地方,这是王庭律令条例规定下来的,官爷作为执法之人,岂可违背法度,恐吓黎民百姓?”
两人的争吵声惊动了里面正欲退到后堂的县官老爷。县官老爷于是发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吵闹不休?”
王猛闻到县老爷发声,于是复抱拳上前大声说:“大人在上,小可王猛这厢有礼了。”
县老爷细看王猛一表人才,气度不凡,已在心里暗暗称奇,今见此人又彬彬有礼的样子,也就还礼道:“王先生还有何事,为何不离开县衙,这可不是审案时间,你回去吧,县衙也要歇息了。”
王猛笑着说:“王某今日全天听老爷审案,老爷清正廉明,实仍当地百姓之福,令王某佩服不已。”
县老爷闻王猛如此说,心里美滋滋的,对王猛的好感更进了一层,于是也和气地说:“王先生过誉了,本府对此案审理有些草率,以至于到最后无从判决,只好有待明日再下去仔细查找证据,已使此案公正判决。”
王猛见县老爷不是一个糊涂官,心里也很钦佩,就想有心帮他这个忙,于是继续说:“县老爷审案重在证据、讲事实、秉公断案,真令王某敬仰,王某不才,但今日旁观一天,心里亦有些话想说,不知县官老爷肯曲意闻知否?”
这位县官老爷心思敏捷,自然很快判断出堂上之人,并非凡夫俗子,一定有可以帮助到自己的一些良策心得,于是笑脸邀请王猛进里屋面谈,两人坐下来喝茶细侃。
一番交谈后,这位县官老爷还真的欲将调查此案的勘查权利暂交给王猛,命令手下的几个衙役这几天都由王猛来进行调派使用。
县老爷将调查此案一事权力移交到王猛手里。这样王猛屁股还没坐热,手上就有了现成的官司来做模板查案析疑断案,他也不敢松懈怠慢,赶紧调取现有的资料连夜审查复核,从中并无找到新的破案线索。他还暗暗钦佩现任老爷的一丝不拘,一切都以证据为准,虽然案子没有及时判决,但断案讲求事实依据,这令王猛心里释怀:天下百官若皆如此,实乃赵国之幸,百姓之福也。
王猛接受了这个案子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可还是没有找出这个案子的要点所在。现在,这头牛也已经病死了。好在县老爷不算糊涂,在这头牛还没有死亡之前就先让这两家亲戚先放下成见,合力将这头牛斩杀后将牛肉先卖出去,留下牛头、牛皮、牛蹄、牛尾、牛绳子等需要用到的证据都一一留下来,命县衙的人专门保管起来。两家亲戚暂时先将卖牛肉的钱一分为二,留下健康的牛两家亲戚共同养护看管,不得肆意虐待,否则,严惩不贷。
王猛总觉得现任这样的暂时判决,看似还算比较合情合理,但明显有一家肯定还是吃了大亏的。为了能够彻底搞清楚这个案子的内情,王猛只好暂时放下别的事情,带着县衙的几个公差到这个村庄去了解更加详细的情况。
这时,村子里的农民正好在收割一种苎麻的农作物。这种农作物王猛在母亲在世时,他家里也种过此类植物。这种植物的纤维密度大且纤维非常有韧性,强度很高,苎麻产量不高,但它作用却很大。因此,它的经济价值并不低。农民都用它来织成布后当衣服、蚊帐、布袋等来使用;而渔民则从这些农民手上买去后制作成船缆、海带绳子等,许多农民都爱种植它;还有农民在收割另外一种农作物-----黄麻。黄麻相对于苎麻性质有些类似,但黄麻这种农作物纤维比较粗放,韧度并不高,无法制作成蚊帐和布袋等家当。只能用来打成绳子捆绑柴草、秸秆、稻草、木材等等,但黄麻的产量非常高,虽然价格低廉,但它是以量换价格,也能取得不菲的经济价值。
黄麻和苎麻,这两种植物外表既相仿又有所不同。黄麻植物多为单株植物,植株杆子最高可达五米多,而贮蔴是多株丛生植物,植物杆子最多只能达到三米,很少会超过黄麻的。黄麻表皮光滑,叶片细密零碎,成熟后杆子偏黄,故称黄麻,植株杆粗大可达一寸多,而贮蔴表皮有白色绒毛,多生植杆脆弱,一般成熟后也只大拇指粗细。叶片似桑叶,多叶对生,叶片覆盖绒毛,叶子粗糙,不似桑叶单叶生且表面光滑。黄麻叶子细碎光滑,剥去表皮后,躯杆呈自色,实心。而贮蔴剥去表皮,躯杆呈白色,空心。因此,贮蔴纤维比黄麻细密,牢结度也比黄麻要强,产量比黄麻低,经济价值却比黄麻高许多,应运广泛,而黄麻产量非常高,主要用在粗糙。
王猛坐下来与村民闲聊,方知这些村民分成两个种植的团体,一个团体是专门种植黄麻的这些人以邵姓的农民为主;还有一个团体是专门种植苎麻的,这个团体以荪姓人为主。这样就形成了专门的以此两种植物为主要经济来源的团体集团,双方的利益外人不可侵入。
王猛一连几天都泡在村子里不出来,一边与百姓攀谈一边向他们请教一些农业知识,很快王猛已经了解到了这黄麻与苎麻的根本区别在哪里。他自己亲自钻进牛棚里面去向那头至今还健康的水牛进行重点考察调查。这头水牛身体肌肉发达强壮,看来非常健康。王猛初步观察,并无半点有病的迹象。村民告诉王猛,另外的那一头牛也是如此,身体状况与这头牛一模一样,没想到会突然就死亡了。
王猛问邵家,这头牛在发病之前有没有发现异常迹象?邵家摇头说:“绝对没有异常,如果有异常很明显就会看出来的,因为,牛不会‘伪装’,王猛想想也是。他又去问荪家的人,这荪家也说不可能有病。王猛就问:“牛平时最怕什么?”荪家说:“火。”王猛问:“为什么?”荪家说:“牛一般皮糙肉厚,不容易着凉,也不怕被蚊子牛虻叮咬,但一旦遇见火,牛就会显得暴躁不安,再说,火炙烤皮肉的感受确实是不好受的。”
王猛其实也是知道一点点有关牛的性格弱点的,不过自己的知识点非常模糊,现在终于可以对这种农民的‘宝贝’有了更深层次的一种了解。
他又问荪家:“农民为什么总喜欢将绳子穿在牛鼻子上去,这样牛其实是非常痛苦的,因为,牛的鼻子这样一来空间位置就非常有限起来了,一面是自己的心肝宝贝,一面却又如此‘残忍’地将用这种方式来折磨自己家的‘宝贝’这岂不矛盾之极,同时也是非常可笑和讽刺的?”
荪家牛主人笑笑说:“王大人,这个您是当官的老爷,自然不懂得一头牛对一个农民来说的重要性的了。正因为一头牛对一个家庭来说很重要当成宝贝,所以农民就必须对它给予看管束缚。而在牛的身上,有时候一个人是无法对它进行约束的,‘牛脾气’一旦上来后,不但令人束手无策,有时候它还要去‘祸害’庄稼造成自己或者他人家的损失。因此,只有给牛鼻子穿上绳子就能够很好地约束牛的自由行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王猛认可荪家人的说法,看来这牛脾气最大,毕竟它只是一头畜牲,还是斗不过人的。
王猛又讨教了有关牛绳子的用材取料的情况,现在,王猛心里已经有了底数了,只要自己的思考没有偏离大方向,那么,这个‘牛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第二天王猛开始审案,命邵家、荪家一起将关在牛棚里的牛牵到县衙上来,说:“这头牛到底是属于谁家的,只有问问牛自己才是最正确的。”
这件事一传扬出去,县衙门口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将整个衙门围堵得水泄不通。老百姓都在议论纷纷说,有史以来,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牛还会自己说话的,更没有听说过让牛自己来判断案子的新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