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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率天性冶情山水,中秀才亲朋齐贺

    却说华夏神州苏州府所辖吴江县有个秀才司马明德,博学多才,可是命运多舛,多次乡试名落孙山,为了生计,只得替人家做家馆先生。妻子劝他别留恋此途,还是改弦换辙,另谋出路,可是他就是不听,情愿做个清贫之人,相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妻子见劝说无效,也就随他意思。

    家中大小事情都由妻子诸葛淑芬操劳,苦不可言,一天妻子上山砍柴,见一只仙鹤在她头上盘旋,几次驱赶都驱赶不了,回家后不久就怀孕了。临盘时,只见满屋香气,生下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父亲给他取名为司马鼎文。司马鼎文从小聪明玲琍,五六岁就能即兴作诗,很得人们喜欢,长大后生得面白唇红,眉清目秀,长鼻长脸,眉间常流露出聪颖之气,人们都说司马家出了神童,将来定能撑家立业,说不定还是个栋梁之材。可是司马鼎文对父亲的仕途毫无兴趣,每天出外游玩,陶醉在山色湖光之中,看到这些美景,只想把它们永远留住,心想何不将这些美景画了下来,就拿起画笔到野外画那摇曳在山坡上的野花和啼叫在树梢的小鸟,起初画得不像,邻居们都笑他不是画画的料,不务正业,可他坚持不懈,相信世上的事只要认真去做,没有做不成的。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画的花草、鸟雀越来越像,到后来竟然能以假乱真,隔壁刘老汉十分赏识他,常常和他聊天,不料,因病作故,司马鼎文给他画了张百年肖像,挂在灵堂上,和出殡时用。那肖像画得十分逼真,嘴角微翘,面带笑容,简直和生前一模一样,吴江县内一时传扬开了,许多达官贵人、富有之家都来向他求画。卖画所得的钱都付给母亲作为家用,母亲从来没见过这许多钱,高兴得很,在司马明德面前夸奖儿子,司马明德气愤地说:“别贪图这些蝇头小利,误了正事后悔莫及。”

    司马鼎文画画本是兴趣爱好,借以寄托情趣,并不为名利而作,不料现今弄得满城风雨,门庭若市,求画的人络绎不绝,回绝他吧,又怕得罪人家,不回绝吧,又毫无兴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几次想避入山中,但又放不下父母,真是两难。父亲司马明德知道他的苦处,埋怨他不该放下四书五经、八股文不做,自找麻烦。司马鼎文禁不住说:“父亲,您读了一辈子的书,入了多少考场,还是和功名无缘,弄得家贫如洗,难道还要儿子走您这条路吗?”父亲被问,一时脸红,转而哽咽,潇潇泪下,一时说不出话来。儿子见说到了父亲的伤心处,心里也后悔,说:“爸,儿子随便一句话,您老不必太在意!”司马明德止住泪说:“儿子,我不怪你,你太不理解父亲的辛酸了,父亲承认自己是个庸才,没能出人头地,而你天资聪颖,定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相信我的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司马鼎文见父亲老泪纵横,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心想不为别的,只为父亲挣一口气,也要把这《四书五经》书读一读,八股文做一做,考个举人什么的,让父亲心慰。就说:“父亲,儿听您的,从此一心只读圣贤书,博个功名回来。”

    司马明德听了也很高兴,倾平生所学教导于他,功夫不负有心人,司马鼎文果然年纪轻轻就入学成了小秀才。那年来考童生的钦点学道,名叫章纯钦,进士出身,不但自己文思横溢,名冠京华,而且十分爱才,童生交来的文章都是一篇篇仔细审阅,稍有一点闪光不平凡之处,都加以圈点勉励。他看了司马鼎文的试卷后大为欣赏,想不到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见识,真是奇特,后来见到司马鼎文长得风流倜傥,更是喜欢得不得了,把他录取为第一名秀才。

    司马鼎文见这位宗师这样喜爱自己,提抜自己,心中也充满了感激之情,只想有一天能够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宗师章纯钦回京时,司马鼎文去送他,两人边走边聊,谈得十分开心。两人来到一个小山岗上,举目四望,只见大好河山呈现出山青水绿景象,章纯钦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这些学子不比普通种地做工的人们,你们是有知识的年轻一代,国家的兴亡寄托在你们身上,所以要格外珍惜,别浪费时间,多做学问,将来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司马鼎文听了深受启发,也很佩服章先生有此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操,不禁点头说:“先生说得极是,学生铭记在心。”章纯钦站上一个高台,吟诗一首:“九洲生气恃风雷,万马齐瘖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这诗是前人曾自珍先生的忧心之言,章纯钦先生也深有同感。章纯钦很欣赏司马鼎文的文章,说:“古代圣贤皆寂寞,惟有文章留其名,所以说必须在文章上下功夫。”司马鼎文点头唯唯连声。

    到了分手之时,两人洒泪而别。

    司马鼎文中了秀才,司马明德也很高兴,问同宗师说了些什么?司马鼎文将宗师勉励的话说了,司马明德也很佩服宗师的为人,劝戒司马鼎文不要松懈,继续努力,争取乡试金榜题名,联捷上去。司马鼎文的名气传开,亲戚朋友,四里八乡富贵之家都来相贺,司马明德也设宴款待众人。一天,苏州城内的姑妈也来相贺,这位姑妈名叫司马明华,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太太,她是山西巡抚的夫人,她虽说久居苏州城内,可心里一直挂念吴江娘家的亲人,听说侄儿司马鼎文入了学,十分高兴,就带着小女秋菊和家奴、丫环坐船来吴江贺喜。

    一个家奴先去司马家报信,司马明德听说妹妹来了,欣喜若狂,立刻告知司马鼎文和家人,出门迎接。只见街上几辆轿子缓缓而来,轿子后跟着一群家丁和丫环,家丁们都穿着崭新的皂衣,丫环们也都衣饰华丽,轿子在司马家门口停下,早有侍女丫环掀开轿帘,扶着司马明华和她的小女下轿,只见司马明华穿着诰命夫人制服,衣饰华贵,更是与众不同。左邻右舍闻知是抚台大人的太太来了,人们都围过来观看热闹。

    姑妈进了家门,司马明德和内人诸葛淑芬和她见了礼,互致问候,司马鼎文连忙过来拜见,姑妈把他扶起,拉着他的手看了又看,称赞不已,又叫过小女秋菊和表兄见面,秋菊年纪还小,见了司马鼎文腼腆得低下头摆弄裙子,姑妈叫她叫表哥,她才开口叫了两句,司马鼎文高兴地拉着她的手,说:“妹妹真好。”司马鼎文又问起表哥和另一个表妹春兰的情况,姑妈笑说:“你表哥只知道玩耍,不喜欢读书,和你差远了。”司马鼎文说:“可能他还小,不懂事,将来会好的。”姑妈说:“他还小吗?比你大,但愿他将来能懂事。”司马鼎文又问了表妹春兰一些话,就带着秋菊出去玩了。

    司马明德问起妹夫近况,司马明华说:“他还在山西任上,几次写信来要我过去,可是山西那地方既穷又乱,寒冷干燥,我怕不适应,所以不想去,再说他已带着姨太太去了,身边也不寂寞,也有人照应。”司马明德听了点头说是。司马明华拿出贺礼递给司马明德和内人说:“一点薄礼,还望笑纳。”司马明德接过一看,是一大包银子,大约二百两,司马明德说:“常常受你接济,真是不好意思。”司马明华说:“自己兄弟,何必客气,哥这辈功名无望,现不能让鼎文也湮没了,如果乡试不如意,就捐个官吧,银子的事问我好了,不必担忧!”正说着,老妈来说:“酒席已摆好,请太太入座。”众人听了簇拥着姑妈来到大厅上,大厅上已摆好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凡是吴江著名的菜肴应有尽有,珍馐满目,香气扑鼻,真是人间一席酒,仿佛天上来。

    刚要入席,忽有人来报,说:“苏州城内的大舅来了!”这大舅叫诸葛高达,见多识广,思想开放,眼光远大,是中国为数不多的先知先觉者。他起初在上海电报局任职,接触到大量洋人、洋书、洋报纸和洋货,深知外国人的先进,深刻体会到中国的愚昧落后,故热心于办理洋务事业。后来被派到苏州电报局任职。苏州电报局是刚引进的洋务实业,既利民又利国,讯息一瞬传万里,解决了中国长期了来靠驿站驿马传递信息的落后状态。可是刚开办的时候却困难重重,地方绅士有人说:“这架设电线电缆破坏了家乡的风水,将来会有大灾难…等等。”诸葛高达顶住了各种压力,在官府的支持下总算把电线设施安装成功。

    听说大舅来了,大家都跑到门外去迎接,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有官轿来,只见街上来了一辆黄布包车,大舅坐在车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叨着一支雪茄,一个人拉车,二个差办跟车而来。这黄布包的车叫黄包车,流行于上海,苏州还没有看见,人们第一次看见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都被它吸引了,纷纷过来看热闹。诸葛高达从车上下来,笑笑说:“诸位,我这车又快又舒服,比这老式抬轿子好多了,今儿我特意从苏州用船载来带来给大家见识见识!”司马明华和诸葛淑芬、司马鼎文都感到好奇,上前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特别是那两个大轮子真是奇特,一根根钢丝既细又硬。司马明德看了嘴里哼了一声,说:“洋鬼子的东西有什么稀奇?我们祖先早就有木牛流马了!”“是吗,祖先这么好的东西你见过吗?为什么不流传下来造福于人民呢?”诸葛高达反言相讥了一句。

    诸葛淑芬说:“大家别在门外站着说话了,快请进屋喝酒去吧!”听了这话,大家才一同进了屋,在大厅里坐下。司马明德介绍说:“大舅,这位是我妹妹司马明华。”诸葛高达笑说:“知道的,她还是我儿子的舅妈呢。”原来诸葛高达娶的媳妇正是曾北国的妹妹曾笑盈。司马明华还了一个礼说:“许久不见,今日难得在此相会,舅爷如此时尚,见多识广,令人敬佩。”诸葛高达笑了笑说:“过奖了,只是和洋人打交道多了,就学了一点东西。说真的,这洋人的东西还真不错,不是我夸口,崇洋媚外,人家好的就要承认,这样才肯学习,才会有进步,你们说是也不是?”司马鼎文和妹妹司马秋霖在一旁听得发呆,诸葛淑芬见了说:“鼎文、秋霖快来拜见大舅!”司马鼎文、司马秋霖一起上来拜见,诸葛高达连忙将他们扶起说:“外甥,娘舅知你中了秀才,送你一件好东西作贺。”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金表递给他,司马鼎文接过细看,只见金表外壳镀金,金光闪闪,指针嘀嘀地响动。司马鼎文早已听说过洋金表如何珍贵,今天见了这么精巧,心里十分喜欢,连说:“谢谢舅舅!”诸葛高达说:“喜欢吗?将来如果中了举人,舅舅再给你好东西。”司马鼎文说:“这洋人的东西这么好,我们怎么才能学到?县学、府学都没有讲这些东西。”司马高达说:“是呀,接下来我想办一所学校,专门学习外国的东西,还要请洋人来当先生。”司马明德接口说:“鼎文儿,读圣人书,考取功名是正途,别打听什么洋人的学校,这些都是歪门邪道。你刚中了秀才,抓紧读书争取联捷要紧。”诸葛高达说:“闻知你刚中了秀才,大舅这才过来贺喜,将来能中举当官固然是好,可是当官也是为了造福人民,一个好官不懂得洋务,怎么能当好官,怎么能造福人民?”司马明德听得不耐烦,说:“时候不早了,坐下喝酒吧!”大家听了才一同入席,边吃边谈,尽兴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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