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第之中,公子师茍胜正在抚琴,许无终正在吟唱,“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一曲终了,师茍胜笑道:“鸿泽又派来使者,你想不想回去?”
“不!”许无终坚决的摇摇头,“我不想回去。”
“为何?”师茍胜很是奇怪,“我可知道,鸿泽待你不薄啊!听他们讲起,你们可是情深义重。你可知道,鸿泽为了你,甘愿付出多少代价吗?”见许无终低头不语,便笑道:“鸿泽说了,若能将你送回去,常扬甘愿出粮十万石,如此价格,父王都心动了,要不是鸿正就从中作梗,你现在就回去了。”
许无终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念他,只是我们的缘分尽了。”
“你跟随鸿泽夺过江山,经历血腥,做过司直将军,可不是深闺中的小家碧玉。飞过高天的雄鹰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再成为蜗居巢穴的山鸡。”师茍胜不信许无终不想回去,“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我觉得,现在的你并不是真的你。”
许无终苦笑道:“若是公子知道我这一辈子走过的路,就会明白,我从来就不是我,我将来也不会是我。”起身踱步到了窗前,有些伤感的言道:“以公子之权势,都不能为真我,何况我等芸芸众生那,怎么可能有真。”
师茍胜想了想,很是认同的点头,“你说得对,人只要为物所累,就不能为我。”举起酒杯来,师茍胜言道:“讲讲你的故事吧。”
许无终饮了一杯酒,脸色潮红,更是妩媚,“我的故事,公子都知晓了,只是公子的故事,我却很少耳闻。”想了想,有些调侃的言道:“公子,不如我们做个游戏吧,我们都将对方视作自己,将永远不能说的秘密告诉对方。”
“好啊!”师茍胜顿时来了兴趣,“你先说来听听。”
“没想到公子真的会答应。”许无终很是意外,“我本是低贱出身,很多故事算不得秘密,什么事情也不会令人意外,公子真的想交换秘密?你可想好了。”
师茍胜点头,“我的秘密从来不会让别人知道,你也想好了。”
许无终点头,“我来到这里,就没打算离开,能庇佑我的也就是公子了。我就说一个关于常扬公的秘密吧!其实,在四年前,鸿泽就曾来过东元。”
师茍胜顿时来了兴趣,“怎么从未听过此事?”
许无终笑道:“那时的他,只是人见人嫌的八公儿,是个歌姬的儿子,是个来路不明的小子,他的父亲厌恶他,他的兄弟嫌弃他,国人也轻贱他,没人在乎他,也没人关注他,你们夜枭府也懒得去盯着他,当然不会知道他来过这里。”
师茍胜嘿嘿一下,“听你这么说,我也没有那么惨。”
许无终盯着师茍胜,轻抚的笑容突然消失,换上了一副肃然的面孔,沉声言道:“连鸿泽都能成为常扬公,相比起来,公子有什么沮丧的那?”
师茍胜盯着许无终,“为什么说我沮丧?”
许无终盯着师茍胜的面庞,“公子之心,不管怎么隐瞒,我都能看的出来。”说着,盯着师茍胜的眼睛,“你这眼神,和鸿泽的一样。”
师茍胜更是来了兴趣,问道:“说来听听。”
许无终又饮下一杯酒,微微有些醉意,往师茍胜身上一躺,“公子,我醉了,若是说错了什么,不要怪我。”见师茍胜点头,才大胆的说出内心想法,“你们的眼神都在躲闪,鸿泽因为出身而自卑,而公子因为脚疾而自惭,可我一旦和你们对眼,你们的眼神却又是那样的冷酷,都想吃了我,想蹂躏我,想让我去死。”
师茍胜哈哈一笑,手便滑到了双腿之间,“妙莲,果然是个妙人,怪不得鸿泽不惜代价要你回去。”说着,便将自己的杯中酒倒入许无终口中,“实话告诉你,不管谁来要你,我都不会让你走的,你要是敢走,我只能让你魂归故里了。”
一杯酒下去,脸色更是潮红,眼神更是迷醉,许无终笑道:“你可知道,四年前,鸿泽进入泰威山,被一红衣女子所迷惑,差点被这女子所杀。”说着又将杯中酒斟满,“哪里想到,因为这次大劫难,才有了他的大机缘,拜乌鸦府的督公为义父,见到了颐光帝,得到了皇领的全力支持,最终成为常扬公。”
师茍胜摇头,“鸿泽只是运气好,他的兄弟都死于意外。”
许无终嘿嘿一笑,“意外?四位公子都死于意外,你觉得那?”
师茍胜觉得事情不简单,似乎又发现了什么,激动的挺起身体,“这么说,这都是有预谋的?”见许无终凝重的点头,想说什么,却又闭口不言。
“我知道公子想说什么?”许无终盯着师茍胜的眼睛,“因为我从鸿泽的眼中也看到了这目光,正是这目光吸引了我,让我无法自拔。”见到师茍胜依然沉默不语的在饮酒,许无终言道:“公子需要我相助吗?”
师茍胜言道:“常扬几位公子是怎么出的意外,那一定是精彩的故事。”
许无终言道:“先是大公子鸿基首在颐光十八年的元节宴会上,被大殿顶部掉落的铜灯砸中而死,而这铜灯就被人动过手脚。紧接着三公子鸿祭死于伤口感染,而这割破他的利刃也被人做过手脚。最后是二公子鸿基魁被马踏而死,这是精心设计的连环杀,为了杀死三位公子,乌鸦府也死了上百好手。”盯着师茍胜的眼睛,“公子,所有的意外都是意外,没人查出来真凶,这才是真正的谋杀。”
听完这些,师茍胜酒醒了大半,盯着殿顶的青铜灯,有些心悸的言道:“不知道这青铜灯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又看了看手上的划痕,“也不知这伤口是不是有人进行设计过。”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我没有记错的话,五公子鸿基护是在皇领狩猎时被杀的吧?难道说鸿泽那时候就动手了。”
许无终笑道:“他也是被人所杀,不过不是鸿泽。”
“什么?”师茍胜大吃一惊,“当时我也在场,我亲眼看着大公子中毒身亡,当时我们上上下下都毫无察觉,那究竟是谁做的?”
许无终笑道;“是被三公子鸿祭所杀,就是他射出背后一箭。”
想着那天发生的一幕,师茍胜认可了这种说法,“不错,应该是他,当时我还奇怪,诸位公子之中,以鸿祭的骑射最为高明,那天追逐白鹿时,为何他在五公子身后,现在想想,的确是他有意为之,就是为了浑水摸鱼。”
许无终指着自己,笑道:“公子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为何来到了公子身边,为何又将这些故事讲给公子听,难道你就不是某人计谋中的一环?”
师茍胜盯着许无终,突然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之后,他才脸色释然,摇头苦笑一声,“我连被杀的价值都没有。”
许无终笑道:“可有人有啊!”
师茍胜的眼睛盯着许无终,过了许久才言道:“我不想。”
“不!”许无终摇头,迎着师茍胜的眼神,有些咬牙切齿的言道:“你想。”见师茍胜默不作声,言道:“你只是没有机会,可现在机会摆在眼前。”
师茍胜问道:“什么机会?”
许无终言道:“大君带兵在外,这就是机会。”看师茍胜还是犹豫不决,接着言道:“以公子之出生,之天资,之实力,那个不比鸿泽强,我能相助鸿泽取得大位,为何不能相助公子?我可知道,大君的身世就被人所诟病,先夫人,就是你的奶奶在去世前,就想将王位传给你。”说着,叹了口气,“虽说是传言,可这些也让人浮想联翩,屡禁不止,这就是公子在东元的民心啊!公子不想利用?”
到了此时,师茍胜完全酒醒,不再犹豫,“不,这不是传言。”说着,便起身来到了墙边,轻轻推开了伪装的门,对许无终言道:“你随我去看看。”
待推开之后,后面露出黑漆漆的洞口,师茍胜拿着马灯,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