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女牢房,卢承庆在李元婴的授意下直接安排人带涂孟去见刘氏,至于俩人会谈什么,谋划什么他们都没去关注,也没有派人去监听。
巡查完女牢房回到长史府办公大堂,他们遇到正等候在那里的涂孟。现在的涂孟一改刚来时候憔悴焦躁状态,变了正常冷静的状态,他一见三人现身,几步走上,未说话先一躬到地:“有劳滕王殿下、卢长史和吴公费心了,涂某感恩不尽。”
三人见此会心地一笑,涂孟这个人很上道。卢承庆让人上茶,四个人又一次坐在一起喝茶。
“滕王殿下,废话我不多说,敢问涂某能为殿下做什么?只要涂某能做的,一定肝脑涂地去做。”涂孟心里有底了,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
“涂族长爽快人,有魄力有胆识,既然你这样问了,我也不瞒你,羁押你儿子固然是有惩罚他的想法,没酿成大错会考虑小惩大诫的;留下你家大娘子我是想看看我对你涂家动手了,洪州地界的局势会有什么变动。李治我派我来意思很明显,我想涂族长也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朝廷对洪州城的秘密粮仓势在必得。”李元婴直接跟涂孟挑明,不玩那种弯弯绕的阴谋,要玩就玩正大光明的阳谋。
“是涂某格局小了。涂某一定为滕王殿下马首是瞻,肝脑涂地!”涂孟再一次强调。
他以为涂家和刘家献出粮仓图就能换出儿子和大娘子,没想到人家直言不讳地告诉自己要干什么,其谋划比自己想的还要深。他心中不禁感叹,这个滕王不简单,年纪轻轻就能这样的气魄和格局。
此前他对那些大族很是不屑,觉得金陵萧家、弘农杨家、范阳卢家、清河崔家、琅琊王家这等等些世家大族,不过是比他们涂家早发展一些年,同样情况下涂家会比他们做的更好,今天跟李元婴这一番深入接触,他才发现自己想法的错误,涂家跟其他大家差的不是时间和财力,是人才。也算是明白了祖宗新吴候涂钦留下关于人才论祖训的真正含义。是他涂孟坐井观天了。
“涂族长,肝脑涂地倒不用,就是尽你所能为朝廷出力,为李治分忧,当然事成之后李治不会亏待涂家,涂海的官职能再够进一步;涂家在北方的生意蝴蝶商行与涂江也会互相守望的。”李元婴继续说。
“但听滕王殿下驱使。请王爷安排任务。”涂孟听了是热血沸腾,当即抱拳当胸。
涂海每每回家都会跟他讲一些朝廷上的见闻,其中关于这位滕王殿下最为称道的是,称呼当今圣上从不不用尊称,都是直呼其名,乍一听见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仔细一听真的是直呼其名,他才想起涂海给他讲过的事情,转头去看吴黑闼和卢承庆,俩人对此恍若未闻,直呼皇上其名还被重用说明什么?说明他跟皇上关系非同一般。这一下他更市下定决心要抱李元婴大腿。
“没有什么具体任务,就是想让涂族长随机做一下内应,顺便打听一下洪州八大世家对朝廷取得粮仓的态度与看法,朝廷做事还是需要得到大家的支持,还是那句话只要是为朝廷分忧,朝廷不会亏待各位,我李元婴在李治跟前还是能说了算的。”李元婴笑着说,一切进行的很顺当,成功打入洪州世家内部。
此刻的卢承庆也是佩服不已,昨天李元婴给他的那八个大字‘祸起萧墙,投石问路’,今天他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是真心佩服李元婴,年纪不大,胆大心细,魄力强,干劲足,应变能力非凡,更是能够见机行事,这让他有一种老了的感触。
吴黑闼也有同感,长江水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如果说将当年瓦岗山的兄弟们划分三六九等,李元婴绝对是跟李绩秦琼程知节三人一样归为第一等。
“滕王殿下,有一件事儿我想知会几位一声。”说着,他看看周围,站起身想去门外看看。
“涂族长,你坐下,不着急说。”李元婴闭目侧耳倾听一凡,然后睁开眼说,“但说无妨,三丈之内无人,五丈之内就三个仆役在做事。”
涂孟、吴黑闼和卢承庆全都目露惊色,李元婴的武功这么高?坐在这里不懂就能感觉到外边情况?这几个人不知道李元婴已经是返虚境,超越返虚境之上只是临门一脚。
涂孟震惊之后将与胡商卡夫的交往过程讲了一遍,再三申明卡夫给他的那幅画就是画的刘氏居住的地方,长史府里有卡夫他们的人。
涂孟的话听得卢承庆和吴黑闼额头冷汗直冒,卢承庆自认为已经掌握长史府的势力,一切都是可控的,没想到长史府还暗藏着一些看不见的势力。
吴黑闼对于李元婴让他去江北借兵一直不以为然,觉得洪州城的城防已经被他打造成铁桶,无需在借助外力,他打算去江北随便借点人装装样子就好,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长史府有隐藏的势力,都督府有没有?洪州城有没有不为人所知的势力?这个时候他也暗暗庆幸,朝廷派了李元婴来接替他,李元婴在明,他在暗,否则只是他自己在明,万一再被人蒙蔽了,粮仓真被找到,粮食再被运走,他的罪过就大了,他开始认真盘算江北借兵的事情。
“看来敌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李元婴听完皱皱眉头。
信上李治只说让他找出粮仓,并没有告诉有关洪州城的局势的信息,李元婴预想洪州局会比较复杂,没想到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
“滕王殿下,我请求务必保护好我家大娘子和三郎的安危。在外涂某必竭尽所能!”涂孟站起身再一次一躬到地。
“涂族长放心,我定会派出蝶卫保护大娘子和小郎君的安全。”李元婴觉得有必要派出蝶卫了。
卢承庆和吴黑闼再一次震惊,河东柳家的蝴蝶商行立于全国各大城市不败之处在于他们神秘武装势力—蝶卫。李元婴准备启动蝶卫了。
卡夫匆匆回到他们的商行,一路上谁也不理直接跑向最深处的院子里,迈进院子里立马回身拴上门栓,小跑着进到屋里,抓起纸笔匆匆写好一张纸条,拿在手中吹干墨卷成小卷,又找出一只信鸽,将纸卷塞进去信鸽脚上的竹筒里封好,打开窗户,双手使劲把鸽子往空中一扔,看着鸽子扑闪着翅膀打了一个璇儿往城南飞去,一直到看不见信鸽了,他才关上窗户,心神不安地捧着手走来走去。
“卡夫,希望你说的事情值得我大白天冒险而来。”两刻钟后,屋子的角落里的响起一个阴森渗人的声音。
“世子殿下,滕王李元婴接任洪州都督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洪州粮仓,大唐朝廷已经知道洪州城粮仓的事情了。”卡夫的身体一震,停下脚步转回身来看向来人,来人还是一身黑色夜行衣,黑布罩头。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黑衣世子的气息也是明显一窒,长安的人曾经向他再三保证,朝廷不会派人干预他们行事的,现在李唐的亲王出现在洪州。
李元婴接任洪州都督他们不是没有这方面的猜测,只是从卡夫嘴里得到印证他还是吃了一惊。
“从涂孟的话里猜到的!”卡夫往前走了两步,跟黑衣世子面对面站着。
“猜的?卡夫,你凭什么这么猜测?去找了涂孟一趟你就猜测这个结果,你是不是混江湖久了胆子越混越回去了?”黑衣世子听了卡夫的话气极而笑。
“世子殿下,请你记住一点,我们是同盟关系,我们不是你的下属,请你给予我们必要的尊重,否则我们会终止合作。”卡夫脸色一板,妈的,花钱的的确是大爷,但是我们不是卖身给你家的奴仆,任你随便打骂,老子叫你过来是商量事儿的。
黑衣世子眼神变得更加冰冷了,不过这种冰冷持续了一瞬,转而努力挤出一点笑意,尽量表现的温和一些:“卡夫,我亲爱的盟友,请原谅我的失礼之处。你是怎么知道李元婴此行的目的的?”
卡夫见黑衣世子收敛了,没再揪住不放,将他跟涂孟的交谈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特别指出那幅画,刘氏被软禁的那幅画,涂孟从那幅画里看到了李元婴有所求,涂孟的话也提醒了卡夫。
按照唐制,大唐的藩王要回京朝圣的制度,算算今年恰好是这个年份,这个时候李元婴不回长安,反而从苏州跑到洪州就很令人怀疑,涂孟的话立马让卡夫确认了这点。
黑衣世子听完沉默不语了,本来启动长史府的暗线是为了胁迫涂孟屈服交出粮仓图,没想到做事儿考虑不周,照原样画了画,反而让涂孟从画中看出了一些别的事情,非但没有迫使他交出粮仓图还被他威胁了,黑衣世子恨得牙根直痒痒,心里暗骂这些刁民无理,胡商奸诈,等聚齐粮草造反成功了,占据了洪州城,第一个将这两拨人全都屠杀殆尽。目前条件还不成熟,很多地方还得用他们,不好撕破脸。
“我亲爱的盟友卡夫,这个你多虑了,吴黑闼在洪州待得时间够长吧!还不是被我们耍得团团转。再说现在的都督李元婴,据我所知李元婴他们从苏州到洪州来的人不过是三个:他、他的一个女人、还有一个他的贴身太监。纵然他们三个有天大的本事,跟咱们人多势众比算什么?他们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洪州城说到底还是我们说了算,何况转过年来二月就是我们豫章陈家与婺州陈家,弘农杨家与李元景约定举旗的时间,到时候我们三家平分天下,江南又回到我们陈家的治下,我们陈家会履行约定,给你们楼兰子民划出一个州来单独管理,由你做州长官,你们家族世袭罔替,而且你,我亲爱的朋友卡夫,在江南你就是我们陈家皇商了,代表皇家的脸面。想想那时的你该有多风光,多富贵。”
“世子殿下,那是以后,现在请转告豫章王,当初我们达成同盟的前提是朝廷无暇插手,如今是朝廷派人插手了,事情发生了重大变化了,我们要求原来的价格翻番,土地不变,否则我们的同盟到此为止。”卡夫一脸严肃地说。
你一个豫章世子有什么资格跟我画饼?就是你父亲自称豫章王的那位给我画饼都不好使,你一个小崽子就歇了吧,卡夫懒得跟他玩那些弯弯绕。
豫章世子听了瞳孔一阵剧烈收缩,他心中很是愤怒,胡商这是在坐地起价,甚至于说是在漫天要价,压下心中的怒火,他冷声说道:“卡夫,你确定要这样做?”
卡夫看着豫章世子没说话,那意思是相当的明显。
豫章世子再一次压下上涨的怒火,再一次表现的很亲和:“我亲爱的朋友卡夫,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犹豫与恐惧,你因何恐惧?”
卡夫本来是想否认的,转念一想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因为李元婴的王妃尼露拜尔公主,她是我们楼兰王朝最后的皇家血脉,我们跟李元婴对着干就是跟公主对着干,巴特1尔是不允许楼兰子民这样做的,否则我们将面临无穷无尽的追杀,所以请世子殿下向豫章王转达我们的意思。”
“西财神巴特1尔?”豫章世子追问道。
他知道这群胡商是楼兰遗民,楼兰皇室在楼兰遗民心中就是他们的长生天父神的代表,跟皇室斗就是跟长生天父神斗,他们不敢跟神斗。西财神巴特1尔就是楼兰皇室的守护者,一旦发现玷污神的行为就会下达追杀令。别看当下楼兰国已经不存在了,楼兰人们四散分布,可是西财神巴特1尔的势力在整个西域还是威名赫赫的存在。
他不是很明白这群胡商,国家存在的地界都没了他们还在坚持什么?再坚持再强大也不过是一群居无定所的人,一群流浪的狮子,为什么不寄身于他这样的家族效力,做他们的鹰犬,主人高兴了赐予他们一块地安定下来。
“是。”卡夫点头承认。
豫章世子头疼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们的要求我会转达父王的。但是寻找粮仓的事情不能停,非但不能停,还得加快速度去做,把剩下的可疑地点最以快速度查找完,用最快的速度找出粮仓;至于重新整合新图我再想想有没有去其他办法的,如若能赶在你们前头整合好万事大吉,如若不能就只能用这个笨办法,逐一排查。这个事儿双管齐下、齐头并进吧!总能在举旗之前找到粮仓!”说完往后退去,退到墙角处他身上冒出一阵浓烟淹没了身形,浓烟散去不见人影。
“我呸!在江左起义,跑到江右抢夺粮食,路途遥远,真不知道你们咋想的,这还不算,做事做人还没脑子,靠什么造反?光靠你们南陈遗老遗少仅有的傲气吗?简直是痴心妄想!”卡夫朝墙角吐了一口浓痰,鄙视地说。
转念又一想,这样说他们不对,他卡夫手中的粮仓图不是一直被视作他们陈家的嘛!一张看上去跟洪州城很多地方都很相似的粮仓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