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乔夫人听说了昨晚孟清月送汤一事,倒是没多说什么。
“虽则深夜私会,于礼有些不合,但说到底还是孟清月待羡儿有情的缘故。”
“她有这份心,我 骨肉才好。”
乔夫人絮絮叨叨着,只想着等女儿认了回来,而后便迎娶孟清月进门。
想了想,便问,“羡儿他舅什么时候回来?还没信儿么?”
李嬷嬷是乔夫人的陪嫁,服饰多年,此刻略一思忖,道,“舅老爷前些日子因公务耽搁了,不过现下已抽出空闲,说最多还有十日便回京。”
乔夫人点点头,语气有些许欣慰。
“还有十日,便能名正言顺接长乐回府了,我与她母女失散这么多年,终于也能安享天伦之乐。”
眼见着乔夫人老怀宽慰,言语中更是十足的期待,李嬷嬷踌躇片刻,还是欲言又止的说道,“夫人,您当真确定咱们小姐便是孟家那位长乐姑娘么.....?”
听出李嬷嬷话中犹疑,乔夫人蹙了蹙眉,“羽儿是得了他父亲的令,亲自与长乐联络的,这还能有假?”
李嬷嬷忧心忡忡,“表公子虽是得了舅老爷的令,可到底不是舅老爷的亲口定论.....况且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表公子是什么秉性,您难道还不清楚么?”
“胆略有余,智谋不足,表公子从来便不是那等靠谱之人,他若真是弄错了小姐的身份,也未必没有可能....”
乔夫人的眉头越蹙越紧。
乔羽不靠谱虽是事实,可此事事关重大,她这侄子总不至于连这都办不妥吧?
况且她这几日也是旁敲侧击打听过的,孟家那两个女儿年岁隔得如此之近,若说有一个不是亲生,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长乐生得如花骨朵儿般娇美,人又温柔懂礼数,这样好的孩子,一看便知是他们国公府的血脉。
这还能有假?
是以,虽李嬷嬷一意提醒,可乔夫人并未往心里去,“此事我心里有数,羽儿再不靠谱,也不会在这样大的事情上不靠谱。”
“况且左右也就十日的功夫了,待羡儿舅父回来了,一切自有定论。”
这倒也是。
反正乔府眼下也并未贸贸然便要认亲,一切等舅老爷回来再做定夺。
如此,倒也是万无一失。
“夫人,孟家大小姐求见,说找您有要事。”
乔夫人和李嬷嬷正话着家常,闻听小厮的禀报,不由得有些一头雾水。
乔夫人爱女心切,当即便吩咐把人请进来。
李嬷嬷却是嘟囔了一句,说她眼下还是孟府的姑娘,找咱们乔家能有什么事?
乔夫人不悦,随即不轻不重瞪了李嬷嬷一眼,却也并未多说什么。
孟长乐随着引路的小厮进了正厅,俯身行礼,还未起身便两行清泪落下。
乔夫人吃了一惊,连忙去拉孟长乐坐下,“好孩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孟长乐仍是一抽一抽的哽咽着,却死活不肯说缘由,只咬着嘴唇,“没什么,长乐没事的。”
乔夫人耐心的给她顺着气,又吩咐侍女上茶和点心来,关怀备至好不温柔。
李嬷嬷在一旁看着,眉头都拧得打了结。
她是自幼服侍夫人的,自然也知晓夫人待小姐的思念愁肠,原先听说寻到了小姐,也是实打实开心的。
可今日真见到了这位孟姑娘,见她体格怯弱,举止浮夸,明明哭成了这般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受了委屈,可她偏偏说没什么。
如此矫揉造作,哪里有半点夫人口中的“端庄得体,温柔体贴”?
李嬷嬷无声叹了一口气。
乔夫人一番慈母心肠早已是急得不行,“到底怎么了?你这孩子,有什么事不能与我说的?别怕,告诉伯母,伯母给你做主!”
孟长乐微微抬眸,对上一阵针刺似的视线,见那嬷嬷满眼凌厉的望着自己,她不由得有些不舒服,
抽抽搭搭的,眼中仍有泪,但好歹还是开了口,“乔伯母,我爹娘说我被阿羡退了亲,府里再也容我不得了,决意要赶我出来.....”
她委屈的说着,眼泪愈发汹涌,“伯母,我实是不知该怎么办了.....我无处可去....只好贸然来了乔府打扰....还望伯母不要见怪.....”
乔夫人心疼的心都要化了。
本就是自己儿子做下的混账事,又因着知晓了长乐的身世,他们便顺水推舟退了亲。
却不想竟是叫长乐受了这样天大的委屈。
当即揽她入怀,一连声心肝肉的叫着,说这就亲自随她回孟府,同她爹娘好好理论此事。
可孟长乐要的却不是这个。
她伏在乔夫人膝上,泪水横流,浸在锦衣中声音有些发闷。
“我爹娘都不要我了,我就算回去又有什么意思,也不过是看人眼色,受人白眼罢了.....”
孟长乐捂着嘴,似是受到极大的屈辱一般,倔强着不肯服软,再一抬头,望着乔夫人的眼中是盈着泪的恳切。
“要是您是我母亲就好了....您待我这样好....若我有福分成为您的女儿,便不必受这许多磋磨了...”
......
乔夫人抱着孟长乐的双臂僵硬起来。
怀中女孩儿那样真切的触感,就像是抱着新生的婴儿那般绵软而温柔,她脑中百转千回。
几乎忍不住当下便要告诉长乐,自己本就是她的母亲。
孟长乐自然感受到了乔夫人这种情绪。
激动得心都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去,她今日自然不是被孟府赶出来的,可,她不能不这么说。
虽说眼下一切都依照着自己的预期进行着,可她心中始终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一日未正式认亲,便一日有可能发生变故。
况且若真是板上钉钉,那乔家为什么迟迟不把自己认回去?
她虽不知其中究竟有什么缘故,可她知晓夜长梦多,此事绝不能再拖下去!
是以,这才在今日忽然寻来镇国公府,使出这样一个大计。
乔夫人对女儿本就早已是不知该怎么疼爱才好,眼下见她受了委屈,还口口声声说想做自己的女儿,几乎当即便丢盔弃甲,心软的一塌糊涂。
酝酿了满腔爱意,乔夫人正要说话,这关头,忽然见李嬷嬷上前,沉声开口,“孟姑娘,生而养之人世大恩,纵然您爹娘有天大的不是,您也不该对他们如此心生怨念。”
孟长乐愣愣的抬头,不知这是哪里冒出的一个婆子,可乔夫人微微皱眉,却似乎对她很是倚重,竟由着她说了下去。
“若只是拌了几句嘴,一言不合,你便不认亲爹亲娘,那....那老奴说句不该说的,就算咱们夫人真是您的母亲,是不是您与夫人拌了嘴,也要跑去旁人家这样哭天抢地,说再也不认咱们夫人了?”